页渠社火的记忆

雍布衣李海洋

社火的记忆

近几年国内一片复古之风，到处在挖掘过去的所谓“文化传统”，很多！也很四不象，社火这一千年延续下的节日习俗也逐渐被“发扬广大”了！不由的想起了儿时我们村子的社火，不，我们那叫“耍社火”，社火是“耍”出来！不管一年的收成好与不好！每年的这一“耍”却非常重要，在周围的十里八乡，至今还有“页渠呀没奈何，二月初八耍社火”的歌谣！

我出生在陕西凤翔最南的一个村子，一个很大的村子--页渠〈我们本地人把“页”读做“xue”发二声〉，村子在县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村子，人很多，已至于后来划分成3个村子！但周围的人还是习惯于哪个曾经的大村名--页渠，现在新修的公路标志牌上也俨然以“页渠”标记！村子很大！村民很多！百姓很穷！远离县城，独处于三峙塬的最高处，千年前先秦的13位帝王们在村子北面的黄土中长眠，昔日秦公去千渭之会狩猎并作惊世石鼓的大路从村子中间穿过，贫困的乡亲们眼睛望着天吃饭，手牵着骡马耕地，村子中间有一很大的庙宇建筑，称“国正寺”，这些在我的印像当中已经极为模糊了，这个“国正寺”后来改了我们村子的小学校，虽然叫“寺”，但应该供奉的道教人物，记得学前班的时候经常在学校的楼顶或者院子角落看到残缺不全的“神像”，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反而很清晰，清晰的向我讲述道教的人物故事！

每年的二月初八，是这个“大庙”的庙会，早上天还没亮，村子的能人把势们就集中在已经改为学校的“大庙”中，在西南角一个气势辉煌，精雕细刻的戏楼上边开始了社火的化妆，那时我很小很小，经常躲过家长的视线，爬在青砖垒的戏台边上，看着必须经常叫爷的人把那粗瓷大碗中的各种颜色涂抹在伯啊姨啊的脸上，旁边已经掉漆的桌案上放着蜂蜜鸡蛋白糖等，那些社火脸谱就是用这些调和成颜料画上的，看的我们恨不得上去舔几口，画好脸谱穿上行头的伯啊姨啊的一个个犹如戏台角堆放的那些泥塑神像一样，可亲可怕却又不由的的跟在他们后面远远的偷看着！

太阳老高老高了，大人们把我们赶离了戏台，赶出了大门，我们就坐在学校门前低矮的厕所墙上看着一个个高头大马，一个个黑色的棕色的骡子牵了进去！这时候外面已经人山人海了，靠墙跟站着的是人，墙头上坐着的也是人，学校门也挤满了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的人，因为是开春的第一庙会，有人胳膊上挽着刚买的竹笼笼，有人手上拿着新买的铁铲铲，也有人背着新买的竹背篼，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社火队伍的出来！

太阳再高点了，坐在墙上已经能感到脊背热忽忽的时候学校门大开，先是2个狮子滚绣球蹦达着跳了出来！忽左忽右，不停点头，这我不爱看，再跟着耍火龙的出来了，忽上忽下的，有时候甚至把龙头都举到我这了！！--这我也不喜欢！突然间统声大作，震的我骑的那低矮的厕所墙都往下掉土块，近百人拿着火统列队的走了出来，边走边点，响声一片！伴随着紧跟其后的锣鼓队列，到现在我想起来都激动万分，我们村子的锣鼓和周围的大不一样，也许是我们村子有着年年耍社火的传承吧，锣鼓节奏要和社火氛围相互渲染糅合，锣鼓很威风，它的名字更是不得了，叫“风搅雪”，真不知道是那位先人给起的名字，相当的有才，锣鼓响起来，真有风声吼吼，雷声滚滚，大雪压顶的浑厚感觉！！！锣鼓队的后面，我们的社火正式的亮相了，社火正式开耍了！这才是我们页渠的社火---黑虎灵官前面开路，天官后面赐福！那时候确实没现在功利，我印象中好象没现在社火中经常出现甚至必不可少的财神扮相，而是以身穿布衣的刘海代之，额头爬个金蟾。

那时的社火的很多刀枪棍棒还不是像现在的一样直接套用的戏剧用品，而是大多是纸糊的，五颜六色的，一阵春风飘过，他们手中的武器哗哗作响！背旗飘扬！确实壮观！！社火队伍的后面，好几个老人拉着架子车跟着收“礼当”，什么麻花蛋糕和罐头满满当当拉满几车！所到谁家门口，除过那些被塞在架子车里的“礼当”外，更是燃放鞭炮，迎社火纳福气！我们就在还未完全燃放净的鞭炮里钻来跑去，争抢着把没响的鞭炮捡拾起来装在已经塞鼓起来的口袋！

由于村子很大，社火转上几圈就停下来让马匹歇歇，打几个滚，装扮社火的大叔大伯的则围着圈把旁人给卷好并点燃的旱烟卷塞进卸了假胡子的口中！这时候，我们才突然感觉他们不那么害怕了，他们也确实就是成天蹴土堆上逗我们玩的长辈，于是跑过去摸摸行头拉拉背旗，甚至还把假胡子拿来带在自己的脸上，在长辈们的大笑中听见执事的大伯说，过几年，等你们长大了，就给你们画花脸，穿戏衣，让你们骑马装社火！！！

30年过去了！这话依旧经常在我耳边荡漾！耍社火的情景依旧经常在我脑海中复现！然而，早在20多年前，我们村子的社火就再没继续过！只留下了老人在哄孙子的时候偶而冒出的几句“页渠呀没奈何，二月初八耍社火。。。。。。。

如今，每逢年关，只要健在的长辈们身体状态可以，天公作美的话，只能偶而的听几段那足以让心房颤动的“风搅雪”！曾多少次，我想完整的录一次这承载了数十代页渠儿女精气神的锣鼓声，却都以失败告终！！

我们页渠村的耍社火远去了！当年追随着社火的马蹄跑遍村子角角落落的孩童也已经而立之年了！经常在梦中遐想—什么时候二月初八还能继续让社火耍下去？让当年骑在马背上装扮社火的小伙子拉个凳子坐在太阳下，摸着已经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看着儿孙把社火尽情的耍！让当年拿着手帕扭着秧歌的大娘们也拉个凳子坐在墙根里，捂着笑的合不拢的嘴看看孩子们装扮个丑媒婆使劲的扭！让我们的孩子们继续跟着社火队伍去跑！去跳！去疯！！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这么多年中我对油画，国画，摄影都有不同程度的研习，但在内心的最深初还是忘不了坐在学前班的用青砖垒的凳子上，抬头看见楼顶上横躺竖卧的色彩斑斓的社火行头，忘不了挂在学校戏楼半墙的社火面具，忘不了在学校墙角随处可见的泥塑神像残肢，更忘不了大爷们把一碗碗用蜂蜜鸡蛋白糖和颜料调和成的油彩象变魔术似的把大伯大叔大姨们变成了或怒目圆睁的天王灵官，或是慈眉善目的玉皇神仙！或是风情万种的贵妃娘娘！或是上通天宫下探深滩的青龙白虎！

于是乎，经常夜深人静，独自一点灯，记忆中的社火记忆中的脸谱通过笔尖在木勺上渐渐浮现，跃然入目。。。。。。

“页渠呀没奈何，二月初八耍社火。。。”这个我从小听大的歌谣注定了将伴我到我慢慢的老去。。。。！

Star399

小时候我们每年最盼望的是过年，下来就是二月二庙会，可惜现在啥也没有了。。。。。

Star399

据说今年十四十五凤翔有社火